1980年,宜兴在北京举办紫砂壶大展,一时引得观者如堵,鲜活的艺术常能激扬人的生命,紫砂珍品的光彩一下燃亮了众多的眼睛。艺术界的高人显士,既击节明清紫砂传器的孤峰独秀,也扼腕当代紫砂珍品的巧夺天工。
时有港台来的文化掮客窥得其中发财之妙,竟纷纷敛收一批当代名手顾景舟、徐秀堂、徐汉堂、汪寅仙、周桂珍等制作的器珍,携至港、台出手。他们低买高卖,竟利市百倍。
这期间,宜兴的制砂厂家,盛邀书坛、画界的名宿新秀,前往宜兴与当地制砂名手,联袂创作。斯时,宜兴紫砂就像窑中的火焰,借风吹炉,既燃亮了自己,也光被了他人。
当代排名前十位的画坛巨匠,几乎都参与了紫砂的创作。他们或参与设计,或亲拟构图,或题款识,或撰铭文,名画家与名制砂高手的“双名”结合,当然不是一加一的算式,他们倾注心血的创造性的劳动,无疑会在这片紫砂艺苑里开出绚丽的花朵。80年代中期,“宜兴紫砂珍品展”曾在香港湾仔会展中心举办,展品逾千件。既有明清传器,亦有“双名”合作的壶珍。这次展览,轰动香江,展出期间,展览大厅内外,天天人到熙熙,车到攘攘。
那些明清传器,属国家和私人藏品,举办者仅让观众饱饱眼福,收藏家出价再高也遭婉拒。当代“双名”合作的砂壶,一下成了收藏热点,它们之卖价多为五六十万元一把,最高者竟卖到百万港元之巨。
这是一种特异的文化现象。一把仅盈握的泥制小壶,此时的价格已远在黄金、象牙、美玉、翡翠之上。名副其实的艺术珍品,应该不受市场价格的限制,这也是艺术魅力的所在。
见紫砂不是黄金胜似黄金,在这连空气中都弥散着金钱气味的社会里,不论单位还是个人,很难摆脱“孔方兄”的诱惑。70年代,宜兴紫砂厂家仅有一二,见紫砂茶具如此高昂腾贵,便一拥而上,很快陡增至近三十个厂家。个体户更是不甘落伍,亦纷纷纠集起几个不入流的陶工,干起紫砂壶生意。一时间,整个宜兴紫砂厂和作坊遍地林立,紫砂茶具压颤了宜兴宽街狭闾。此时的紫砂,再也不是“物以稀为贵”了。
与此同时,宜兴周边一些乡村城镇,全国各地某些可制陶具的地方,也群起制作紫色茶具,皆想搭乘宜兴紫砂的“名车”,去载富驮宝。
民间曾给善于造假的甲地,杜撰出一个听来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:某城市有一对夫妇,年届四十仍未生育,从善造假之甲地出高价购得一两岁男童。这男童虽生自农家,却活泼俊秀,夫妇俩喜滋滋抱回家后,忙给稚童沐浴。
谁知,男童那“小雀儿”竟在浴盆里溶而化之。原来那“小雀儿”乃泥塑而成,足能以假乱真。有人曾刻薄地讥讽曰:“当今除母亲是真的外,余者皆可打个问号。”宜兴紫砂泥,本系稀有资源,全国各地的小摊上,摆了那么多的紫砂器具,谁晓得它们是出自哪个臭泥塘中的污泥;鬼知道它们是来自哪个乱葬岗子的土块,抑或还涂上了含毒的颜色……至此,陶艺中的“贵族’紫砂,被人们视作土牛木马,竹头木屑,甚至当成祸枣灾梨,便就不难理喻了。
真正的紫砂珍器,并没有被世间的嚣尘所淹没。明清以来名家的壶珍,其价格仍是天文数字。艺术乃人类德行的宝库。前几年谢世的景舟先生,生前不以名骄,不为利动,创作态度极为严肃,至晚岁,每年仅制珍壶一二把。
近闻,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出8万美金,购买他和一名画家合作的砂壶,作为永久性的馆藏。收藏者尚不知,此作并非顾老的代表作,仅是老先生前馈赠台湾一友人的应酬性砂器。
我没有打扰过宜兴的任何人士,仅在这里逗留了大半天。我看到,这座古老的文化名城,并没有因紫砂业由盛极一时到跌入低谷而沉睡,它仍在紧紧跟随时代的步履而勇毅前行,它的经济发展速度,仍在全国同级城市中遥遥领先。我相信,就紫砂艺术而言,也会物极必反,否极泰来。
⋈分析回答——当代紫砂壶为何价格爆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