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砂器型审美标准讨论——有来源、有美感、有法度、有道理。新人在理解审美标准时可看顾老的作品入门,先理解结构、平衡、呼应,再考虑对立、趣味、古意。
单纯从壶型的比例结构去决定哪个型体好其实是有问题的,这里面是一种平衡和间架关系。例如,顾景舟和王寅春的仿古相比,顾景舟是内敛的、文秀的、往上提起来的;王寅春是松弛的、展开的、舒展的、讲究外延性的,是完全没有比较性的,都是好作品,关键是视觉的协调性。
紫砂壶型单说寿珍和大亨哪个好,是一种很不公平的比较,程寿珍做的时间比较长,他器型年轻时的秀美到老了的雄浑,有很大的变化,寿珍晚年成熟时期的作品,不比大亨差到哪里去,市场价值不代表艺术价值。
邵大亨和程寿珍掇球相比,寿珍掇球的留把外放型、平衡性非常漂亮,个人认为在掇球、仿古、汉扁这三个壶型上,程寿珍不输给历史上任何一个大家,不能因为数量多寡和价格高低去衡量艺术程度和审美档次的高低,顾景舟也说过,俞国良三天一把不如程寿珍一天三把,就是这个道理。
大亨更紧凑,结体更雄壮,寿珍更古意老拙,各有千秋。大亨是集大成者,他把康熙嘉道以后的粗糙用模具阶段,提高到手工艺非常高的阶段,从形体和细工精致到非常厉害的阶段,他确实是一个划时代的人物。
顾景舟先生这么崇拜大亨壶,因为大亨壶的有些气韵是顾老一辈子都赶不上的,这不是技术问题,也不是手法问题,也不是技巧问题,甚至不是意识问题,是什么问题呢?是性格问题,以顾景舟文秀、平和、内敛的性格是做不出豪壮如大亨的作品的。
你可以从间架比例和内部气场结构感觉到,他是做不出来的,正因为做不出来这种气势,他就推崇这种气势,自己不能制的就心向往之,这是顾景舟推崇大亨壶的原因,我觉得。你去看,在后来的作者里,可能汉棠、道洪,包括高振宇,做大亨要比景舟离大亨更近,就是这个道理。
工艺的精致是要的,但是我也不觉得工艺的精致一定就要建立在全面的无接痕、无疵点、光洁、薄各种因素上,真正的艺术性要建立在形体结构、立意上,比如我们举个例子,花货是应该塑的越精越好?像李涵鸣、刘景这样的风格?还是应该见宜、见功、见意向?我觉得这里面有个意识问题。
工的细致和工艺是用来表现艺术性的,而不是用来决定艺术性的,例如我们看到一个泥塑的花,如果塑非常象形非常好,并不意味着这是艺术品;而如果我们看到一朵泥塑的花,远看是书画里花的意向,近看能看到每一片泥巴的翻卷,甚至泥门的松动,甚至泥巴的疵点,甚至拉开泥的痕迹,这种花比塑的很细致的花更高级。
上次和潘持平老师聊起顾景舟的松鼠葡萄这把壶,他也是说,当年顾老做葡萄叶子就是一块泥巴贴上去以后,拿着竹片按两下就出来了。我觉得这个按两下就出来也代表着顾老对意象的追求,而不是对细工的追求。
当然,同样也要尊重紫砂原有的工艺方法和工艺手段。例如,一定要在大肌理的情况下做小明针,一定要古法做明针,在具体细微的地方体现,这是宜兴传统紫砂工艺对紫砂质感的体现,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意向中的细工。想法和工艺服从于艺术性,就像徐友泉晚年仍自叹“吾之精终不及时之粗也”,其间有辩证法的关系。有时候,某个部分的粗,也是个人风格的一部分。
最后,紫砂审美有标准,有偏好,标准时水位线,偏好是选择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