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亨壶”即是清代制壶大师邵大亨所制掇只壶。邵为人正直而不流时俗,他的壶格高韵清、大气磅礴。由于生性孤傲而不轻易制壶,当时就有“千金容易得,大亨壶难求”之说。
可是这把壶向来很少有人见到,充满了神秘色彩,可以推测,大亨掇只一直是被私人收藏,或许藏家低调,或许是还不识得这件宝贝。
时间一转眼,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,从宜兴丁山镇里传出来一个消息,说是这大亨掇只被一个姓潘的人家收藏着,因为潘家晚辈要兴建住宅,经济拮据,不得已想出让祖传的“大亨掇只壶”。潘家晚辈为了鉴别真伪,特请当时宜兴紫砂二厂工艺美术大师徐汉棠来家鉴定。
后来徐汉棠又将此事告诉师傅顾景舟。顾大师一见此壶,真是爱不释手,称赞乃是一件稀世珍品。顾景舟从潘家拿到家里看了三个月,意欲用自己做的三把壶交换,潘家没答应。
之后徐汉棠拿回家看了两个月,提出用两个洋筒壶换,潘家也没同意。
消息传遍小小丁山,时任宜兴紫砂二厂厂长助理的许四海好收藏,听闻此事极为兴奋,他知道这是一把流传有绪的壶之珍品,宜兴县志等古籍中均有记载。机会难得,几天后他就约了紫砂一厂工艺师吕尧臣去拜访潘家了。
从清朝末年到民国初,潘家在宜兴丁山镇是一户显赫的人家,这从潘家的建筑风格可以看出,虽然破败不堪,但那蒙灰的灵秀花窗,残损的石雕柱础、斑驳的红木匾额,依然在诉说着那旧时“钟鸣鼎食”的风光。客堂中间,早早地等着潘家的后代,这个在一厂烧窑的青年人三十来岁,将一张竹椅子坐得吱吱响,在他身边那只简陋的竹茶几上,正放着这把大亨壶。。
许四海一进门,打过招呼,就来到大亨壶跟前。虽然客堂里比较暗,但许四海还是从造型上被这把壶所折服。这把壶通体圆润,大气磅礴,无论从比例、造型还是平衡等多方面考察,都到了古人所说的“多一分则肥,少一分则瘦”的境界。
表面上包浆如玉般的晶莹透亮,给人无比稳重和宁静的感觉,深谙壶艺的许四海看得是眼睛发亮、怦然心动、感叹不已:真是只可有一,不可有二的绝代佳品。
许四海看了一会,情不自禁地想拿起来再细细鉴赏一番,小青年忙把他拦住:“只许看,不许拿。”
许四海只得问:“有毛病吗?”
“没毛病。”
“潘师傅为什么要转让这把壶?”
小青年叹了一口气,就对许四海说了一段家史。
这把壶原是邵大亨为他的曾祖父特制的传家之宝,传到第三代,也就是小青年的父亲,解放后不久到东北哈工大读书,五十年代被错划为右派。小青年的父亲去东北时曾带了十几把精美的紫砂壶准备作急救之需,其中有程寿珍、黄玉麟等人的作品,遭受不幸后生活相当困难,他就被迫陆续卖掉一些壶换点衣食,最后只剩下大亨壶怎么也舍不得卖了。
到了六十年代末,小青年的父亲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人,生活上已很难自理,就被遣送回原籍。这个不幸的疯子将最后一把壶裹在破棉絮里带了回来,让人惊奇的是此壶随主人颠沛流离居然没有一线一毫的损伤。
文革时,这把壶东藏西藏地躲过了灾难,八十年代,小青年的父亲得到了平反,但本人已经不谙世事了。
前几年,这个不幸的疯子病故了,而这个破败的家庭就靠潘家的第四代来收拾残局,别的不说,单是这幢房子修一下就要好几万。而此时几个兄弟又要分家,他一个烧窑工,哪来这么多钱?于是就打起大亨壶的主意了。听小青年这么一说,许四海很同情,就问他要多少价才肯出手。小青年说:“这把壶是没有价的。”
许四海说:“潘师傅既然要出手,心里总有个底吧。”
青年人朝许四海上下打量了一番,踟蹰了一会,“三万”。
话刚出口,就把许四海吓了一跳。八十年代中期,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还普遍较低,宜兴的壶也卖得不高,当时人民币最高面值是10元,普通工资也仅五六十元。
其实,在这之前,也有港商来谈过,港商出的最高价也不过2万。但正是许四海志在必得的心情被对方看破,于是3万成了一口价。
许四海算了算自己家里的存款,也没有这个数,但他真心喜欢这把壶,志在必得。最后许四海咬咬牙说:“好吧,我当夜借了钱来买你的壶。”
许四海连忙托人急传口信到上海,让他的太太金萍珍火速借3万元钱来宜兴。太太四处举债,第二天便装了一小旅行袋的钱租车赶到了丁蜀镇。
当老许兴冲冲地提钱到潘家去买壶时,那个青年人又变卦了,说不卖了。对方不守信用,让许四海很生气,问他为什么,他又说不上来。
而他太太却急得双脚跳:“我以为你在宜兴病了,或出了什么事,急需3万元。原来你是买壶,真是疯了!”
后来许四海才知道,其实他想找些港台来的买主,以更高的价钱出手。可是潘家后代想错了,在许四海买下这把壶之前,所有来宜兴的港台商人或海外人士都嫌这个价格太高,是天价了。许四海已心系大亨壶,后来的几个月里,许四海不时到潘家去联络感情,每次去,要么送些名人字画,要么送些其他礼品。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潘家后人终为许四海的精神所感动,让他圆了大亨壶梦。
半年后,有人愿出八万元从许四海手里转让这把壶,一年后又有一个台湾壶商找到许四海的茶具馆,搬出两叠钱放在桌子上,一共是二十万元,许四海也没动心。
此后的几年里,不断有人找上门来要收购此壶,都无功而返。到了一九九二年,一个台湾贩壶的古董商愿出一百八十万元收购,被许四海谢绝了。
还有些日本商人也想收购这把壶,许四海说:“别说一百八十万,就是一千八百万我也不卖,这不仅是我的东西,也是中华民族的遗产,是中国人共有的宝贝,要是我卖了它,就成了民族的罪人。”
大亨壶到上海人许四海手里,宜兴人开始后悔了,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。
后来常有做壶的高手到许四海的壶天阁赏壶,甚至量了尺码,用澄练了十几年的老泥严格按原来尺码复制一把大亨壶,但没有一把可与大亨壶比肩的,让人看了总觉得缺少一点什么。也许就是一种风骨,一种气度,一个魂。
抱得大亨壶归的许四海,从此事业如日中天,接下来就产生了创办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四海壶具博物馆的构想,并专门建立了四海窑。现在这把大亨壶就成了四海壶具博物馆的镇馆之宝。
中央电视台《国宝档案》还有拍过一档紫砂视频专辑《寻找紫砂壶王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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