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风先生在《布衣壶宗——顾景舟传》末页中说:“一个手艺人,怎样成为一代宗师?养育顾景舟的文化土壤,有多少流失和嬗变?一份古老手艺的尊严,靠什么去守护?紫砂的人文精神,如何重建?这些问题,时时在写作中困扰着我,有一些,书中已经给出了答案……”。
合上书本的那一刻,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徐风先生那份对紫砂艺术的质朴感情,他是在义无反顾地唤醒紫砂艺术者心中的那份责任感和使命感。
出去在紫砂市场转了一大圈,每个所谓的艺术工作室里的货架上,紫砂壶的品种琳琅满目,款式层出不穷,但是我仍然觉得失望,如同现在人们的生活一样,一些所谓的“艺术家”把如何快速发家致富为艺术追求的目的,制作出来的壶就不免流俗。
我发现有些紫砂壶上,松竹梅题材频频出现,但是制作者往往不着边际地去张扬这种所谓的中国“传统文化”,如若创作题材老套也就罢了,还兼工艺流程粗糙,更难以入目的是,壶身上还刻意堆砌一些动物,花鸟虫鱼,昆虫走兽,显得繁杂累赘。
还有一些制壶者,身穿类似宗教的服饰,并且在壶身上刻上宗教题材的文字和图画,不伦不类,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流于形式,矫揉造作,纯粹是为了做这一块市场的迎合之作。 顾景舟的孙女告诉我,她爷爷顾景舟首先是一位文化人,其次才是制壶大师;这话是有震慑力的。(陈壶备注:顾景舟一生奉献给紫砂,并无子女)
“文化”的定义,往往是“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”。英国人类学家爱德华•泰勒在《原始文化》一书中对文化是这样表述的:“知识、信仰、艺术、道德、法律、习惯等,凡是作为社会的成员而获得的一切能力、习性的复合整体,总称为文化。”中国的传统文化根深博大,文化艺术修养会在不知不觉中潜入我们的心中,润心润手,潜移默化地融入我们的紫砂艺术中。
紫砂艺术和其他艺术一样,是作者心境的抒发,紫砂作品有心有物,而刻在上面的字、画则是作者的心上形。故,紫砂艺术是最心灵化的艺术,是作者心灵的感悟。
回顾紫砂前辈,从古至今,哪一位成名的紫砂大师的壶是靠艰深繁琐的款式来表现紫砂艺术的?所以,顾景舟深深明白,紫砂艺术的最高境界是“以形媚通”,即是说以最简洁、最准确、最完美的造型,体现出理想的艺术形象和思想境界。
顾景舟做壶,不急于求成,肯花功夫,从学习传统文化到苦练笔墨基本功,按部就班。他从线条和笔墨两方面去开掘传统紫砂艺术的资源,术力挖掘“极古及新”的美学宝藏。由此,他崇尚简约,重视以线造型,讲究线在壶上的表现形式。使得他制的壶,线条富于力度和表现力,线条形式与内涵丰富,线条性格多样化、复杂化、意趣化、完美化。所以,他的壶作品,造型准确,自然而有节奏感,壶线舒展随意,劲道、凝练而又沉静。
把握顾景舟的壶在手,觉得轻松自如,怡然自得。这是他给玩壶人的一种艺术享受,而他在壶里的人格彰显和人性张扬,正是藉此得以实现的。紫砂艺术,实际上它在中国民间传统文化里,是一种符号,一种文化象征,具有人性化的人文精神,是最心灵化的艺术,是创作者精神世界的表达。创作者在创作时,要有一种“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”的特化情感转换,要有顾景舟的“鹧鸪提梁”里弥漫着的那种情愫幽幽、情意缈缈的深邃境界,要像他那样,有情有义,把最自然的情感放在首位,借助文学修养,把自己真挚的情感融入到紫砂艺术中。
谁是下一个顾景舟?我觉得在庞大的紫砂壶人中谁也不能成为顾景舟了。因为顾景舟生在民国,学艺在民国,而民国是一片追求自我、追求艺术真谛,崇尚个性解放,真正百花齐放、百家争鸣的文化乐园!顾景舟大师一生的风骨、秉性、人品以及他的壶艺风格、美学思想等等都是在那个时代形成。
现在大师远去了,滋润他的艺术之土民国远去了,属于他的时代已成为历史的凝固风景,让人仰首欣赏;纵有万千紫砂从艺者,也只能永远在路上。
谁是下一个顾景舟?历史不能复制,我们眼下要紧做的便是将紫砂艺术作为一种文化延续下去,而“顾景舟精神”无疑是紫砂文化典型鲜活的代表。
有人说顾景舟是紫砂行业的标杆,拍卖会上的顾景舟壶就是大家的高潮——顾景舟壶为何能成为紫砂行业标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