沪上紫砂仿古历史揭秘

蒋燕亭制仿古青铜盉壶

1979年秋天，香港“维他奶国际有限公司”董事局主席、著名紫砂收藏家罗桂祥先生，第一次踏上宜兴这块令他魂牵梦绕的紫砂风水宝地。一天，当他得知蒋蓉是当代花货大师时，便急切地拿出他珍藏的清初花货开山祖师陈鸣远的一把《虚扁壶》请她鉴定。蒋蓉一看觉得眼熟，仔细辨认，发现这把壶竟是40年前她随伯父蒋燕亭在上海为古董店老板仿制的“古壶”。当时艺人不能在仿制壶上打自己的印章，但18岁的小林凤——蒋蓉却耍了个小聪明，即在每把壶的壶把下端做了个不易察觉的小小印记。这把壶让罗、蒋两人都感慨万端：世界就这么小，人生竟能如此巧合。罗先生执意要把这把壶送还它的真正主人，而蒋蓉则坚持不肯收受已属于别人的心爱之物。推托再三，最后蒋蓉以自己的一把小佛手壶与之交换，此事成为紫砂收藏界的一段佳话，并再次引发了人们对民国二三十年代上海那段紫砂仿古历史的探求。裴石民作仿古执壶

清朝后期，洋务派在国内兴办实业。继起初的棉纺业、造纸业之后，印刷业、制陶业也在上海、杭州、天津等近海城市发展起来，新兴的城市上海汇集了中国最重要的资本主义商业和企业，也是政界、商界、文艺界精英汇聚之地。而紫砂只有几百年历史，留存下来的名家作品并不多。精明的紫砂商人发现，与经营普通的紫砂器相比，仿制明清名家紫砂壶的利润要大得多，而繁华的上海则是中国兜售赝品最好的市场。

于是，紫砂仿古从19世纪末逐步形成规模，并终于在20世纪初的二三十年里达到高峰，几乎所有宜兴顶尖艺人都在上海等地从事仿古工作，为陶器商和古董商制作了难以统计的仿制作品。

被聘到上海仿古的名艺人有：蒋燕亭、陈光明、王寅春、裴石民、叶德喜、顾景舟、蒋蓉等。
裴石民制段泥鸣远梅桩壶

这段在上海仿古的日子，据蒋蓉大师生前回忆，当时他们被老板请来后，往往身居斗室，与世隔绝。老板以自身秘藏之明清名家时大彬、陈鸣远等人的作品为蓝本让他们进行仿制；或根据古籍记载，如日人奥兰田所著《茗壶图录》、创刊于1919年的《故宫月刊》上所载图谱；或全凭臆测构想设计，画出图样让名手仿制。被请来的艺人专心制壶，时间并无限制，三五个月不等，但务求精益求精。另有刻章艺人在隔壁工作室造假刻章。两间房子有一小窗相通，但艺人彼此不许交谈。坯做好后盖上历代名家印章，运回宜兴烧成，老板就以古董出售了。

对这段仿古作伪的经历，有的艺人讳莫如深，不肯多讲。但历史地看，此事亦需一分为二。一方面，紫砂古壶中增加了名手的高仿品，使紫砂壶收藏鉴赏真赝莫辨，扑朔迷离，这是坏事；另一方面，这段仿古经历，使这批名手接触到许多古玩或真的名家作品，拓宽视野，大开眼界，而临仿名家作品要达到“以假乱真”的水平，对自己的技艺也是挑战和提高。仿古过程培养，锻炼了一批紫砂名手，这对紫砂艺术发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

壶艺泰斗顾景舟生前曾对这些仿品和这段经历做过这样的评价，对这些仿品他自谦地说：“尽管复制者技巧有多么精工，（与旷代佳作比）总觉得在神韵上有所不逮，不免宥于玉与燕石的差别。”对于这段仿古的经历，他说：“这是一段不光彩的历史，但有制作者的创造。”
裴石民仿供春树瘿壶
裴石民仿供春灵芝茶罐
陈光明制包袱壶
王寅春制紫泥鸣远四方壶
蒋燕亭制八卦壶
王寅春制梅花周盘壶
王寅春希菊壶
蒋蓉制绿泥束柴三友壶
顾景舟制僧帽壶
顾景舟制小掇球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