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第一把紫砂壶诞生之前,那一抟手中泥只是被捏作了瓯之模样;在数百年紫砂历史演变之前,紫砂还没有成为艺术,就今天紫砂的艺术体系依然没有那么得名正言顺,在艺术之前被冠以民间;在民国紫砂七老艺人成名之前,那时候艺人的艺德传唱民间,功成名就大多经历公众的推崇,职称是什么东西,真的还要有待发明。
伴随着以顾景舟为代表的老一代艺人们的艺术奉献与成就,我们见证了当代紫砂艺术的辉煌,以及辉煌背后的浮躁,今天的紫砂业内,大多以职称论英雄,泛滥着职称定高低的论调,正所谓“紫砂本民间,职称奈何天”。
艺术是游走在情感与心灵之上的创作,如果你把紫砂奉为艺术,请不要给它贴上某某职称者所创作的标签。在网络日新月异的时代,沉淀在公众眼中、耳中、口中的东西才能成为经典,包括艺术,尤其是紫砂,作为一门民间艺术,应该套用一句老话高手在民间。
在宜兴,在这天之钟爱的陶都,把“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”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。据不完全统计,在陶都宜兴地区从业紫砂以及相关产业人员不下于20万人,从业人员主要集中在丁蜀镇紫砂村、西望村以及双桥村一带,就宜兴这一江南小城百万常住人口而言,其地理资源优势一目了然。
煌煌陶都,煌煌丁蜀,如果您有闲暇,绕着丁蜀陶瓷城走上一圈,豪车随处可见,如果您有知交,从事紫砂这一行,当听过紫砂人说某某买了别墅,也是家常便饭。
可以说,紫砂这方水土,给予丁蜀地区紫砂人的不仅仅是养育,而是更为富庶的生活,在陶都以紫砂壶为谋生的艺人和家庭数不胜数,他们大多比一般人收入高,国字号大师在国内的数量,仅次于江西景德镇,大师之作动辄十万人民币起步,还要托以人情关系,个别大师作品甚至供不应求。
《诗经·国风》有云,“投我以桃李,报之以琼瑶”,紫砂这方水土,对于乡土之人投之以紫玉,而大多数当今的紫砂艺人可曾报之以桃李?紫砂辉煌背后的浮躁,艺术市场的喧嚣与混乱,是金钱与物质的弥漫,是艺术精神追求的沦丧。
面对着纷繁驳杂的紫砂行业市场,真心喜爱紫砂艺术的收藏者们畏缩,那些深藏民间的高手们迷茫,他们精心制作紫砂壶,很多都有着几十年的技艺积累,他们继承了先人们的民间艺术血统,他们却赶上了讲究职称的时代,他们很多没有太高的文化,也炒作不了甚至最低的职称。
他们只是一群紫砂金字塔底层的艺术民工,他们没有自己的艺术言论,有的只是浸满民间艺术细胞的双手,他们不会说,他们只会做,做出那几百年传承下来的紫砂艺术,但他们同样有艺术的情感与创作的心灵,文化职称与艺术成就完全不能划下等号,但这个浮躁的紫砂年代给他们划下了符号。
见过太多这类朴实无华的艺人,他们精心制作的紫砂壶,无论工艺还是品质都极具艺术水准,一般人很难分辨与那些大师作品的差距,甚至在某些拿手器型上胜过一些大师之作,这其实也很好理解,大师只是整体技艺上的称谓,也不是每一把都无可超越,更何况一些大师高产之后的难以顾全。
融入情感与心灵的创作,不需要多么高深莫测的文化和能说会道的炒作,紫砂本就是朴实的民间文化,数百年来都是手艺人养家糊口之余的自我艺术追求,人间珠玉不如阳羡土,紫砂暴起的浮华迷失了多少人,那些依然质朴去生活与艺术的紫砂人,他们的紫砂艺术相对廉价,紫砂艺术去民间寻,高手大多还在民间。
在诸如丁蜀双桥村等周边,随处可见挨家挨户的紫砂作坊,他们很多没有文化、没有职称,一把壶很多几百元不等,也有一些内功深厚的紫砂人,他们会让出激烈的宜兴本地市场,去外地寻求另一片天地。
对于如今紫砂市场来说,相当一部分从业人员,在“唯职称论”的错误市场利益引导下,精力不放在专业上,而是专攻在职称上,让一批默默无闻的民间工艺真正传承者无心也无力去随波逐流。
个人认为,针对当下较为混乱的紫砂市场,收藏者应该摈弃“唯职称论”,更多地注重收藏潜力,不唯职称论而论水平,不唯年龄论而论技艺。紫砂壶造型工艺特点的演变,与每个时代的经济人文紧密联系,作为紫砂艺人,对于艺术创作要投入情感,对于作品要不断创新挑战,要注重自身技艺的锤炼和修养的提升,要以作品的本来勇于接受市场的淘汰。
紫砂壶兼具实用性和审美性,其实用性是审美性的条件和基础,审美性反过来可以增强实用性,这是紫砂壶作为茶具的本质特征,也是紫砂壶诞生发展的本来,紫砂壶如果只能束之高阁来观赏,就失去了它根本的艺术特征,紫砂壶收藏的最高境界一直都是实用、赏玩、收藏于一体。
紫砂本是民间艺术,唯职称论的市场混乱,导致了很多了奈何天的感叹。其实,无论是紫砂各级职称还是大师荣誉称号,都要经得起时间与藏家的检验,真正令人信服的职称与大师,并不是几位权威人士或某个政府机构可以认定的,要还原紫砂艺术的本来,让公众去审视真实的紫砂技艺水平,历史的大浪淘沙,流走的总是浮华,沉淀的才是经典。
(注:本文为《鉴宝·紫砂搜壶》杂志评论员原创文章,所用图壶作者分别为袁小强、唐彬杰、吴界明、李寒勇、马璟辉、周界、王翔、周渊、王强、邵志锋、顾云峰、周丽英、毛建韦、张春兴、吴杰、袁婷等,转载请标明出处)